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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轩文集 明 黄仲昭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未軒文集

别集類五

提要

臣等謹案未軒文集十二巻明黄仲昭撰仲昭名潛以字行莆田人成化丙戌進士官至江西提學僉事是集為其門人劉節所編凡文六巻詩五巻詞一巻而以詩文墓誌銘附之仲昭官編修時與章懋莊■〈日上永下〉並以疏爭元宵烟火詩廷杖謫官當時有翰林三君子之目後懋與■〈日上永下〉並以聚徒講學為事而仲昭獨刻意紀述八閩通志延平府志邵武府志南平縣志興化府志皆所編録故楓山定山之名滿於天下仲昭幾為所掩然三人氣節相同居官清介相同文章質實亦略相同未可以仲昭篤志勵行不作語録遂分優劣於其間也林瀚作仲昭墓誌稱其作為文章渾厚典重無艱深聱磽之語鄭岳莆陽文獻傳亦稱其有未軒集若干巻文詞典雅今觀其集雖尚沿當日平實之格而人品既髙自無鄙語頡頏於作者之間正不以坦易為嫌矣

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未軒文集巻一

(明)黄仲昭 撰

○奏疏

諫元宵烟火詩疏(時任翰林院編修同編修章懋檢討莊■〈日上永下〉具)

奏為培養聖徳事内閣遣郎中韓定持小揭帖到東閣及史舘分與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吳節等令各賦烟火等詩以為上元賞玩之具臣等各授一帖内開烟火花火等項靣貼詩讚題目仍令照依舊詩格式擬述進呈及觀舊式俱是玩好之物鄙褻之詞甚非所以養聖心崇聖徳也臣等竊議以為此事必非陛下所為陛下以天縱之聖日新之學遊心經術邁迹堯舜凡所舉動必欲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方即位之初首下温詔放田租絶貢獻蠲逋負停不急之務與民息肩又開言路凡朝廷政治得失軍民利病許諸人直言無隠天下忻然以為陛下應天心承祖徳而所以太平萬世者在是矣及觀去年以來如遣人造楮國家舊制也一聞大臣之言而遂寢節令宴樂每歳常例也一聞廷臣之疏而隨罷頃因災異勑諭群臣同加修省凡此數事皆臣等目擊耳聞未嘗不拜手稽首稱頌以為陛下從善如流改過不吝自禹湯以來未之有也在彼者既皆所不為則烟火之事臣等又決知陛下之不樂於此也今日之舉或者兩宫皇太后在上陛下欲極孝養奉其歡心非為一身娱樂之計然大孝在乎養志不可徒供耳目之玩好以為養也臣等伏覩兩宮母后恭儉慈仁之徳著於天下坤儀貞靜舉天下之珍竒玩好皆不足以動其心豈以烟火為樂哉况今兩廣弗靖四川未寧遼東雖云告捷然敵情難測尚費區處不可置之度外北敵毛里孩包蔵啓疆之心窺伺間隙猶當深慮江西湖廣一旱數千里民不聊生其他災傷處所尤未易悉舉生靈嗷嗷張口待哺雖蒙優詔賑恤然公私匱乏計無所出可為寒心此正陛下宵旰焦勞不遑暇食兩宫母后同憂天下之日臣等又知陛下之不暇為此也至如翰林之官以論思代言為職雖曰供奉文字然鄙俚不經之詞豈宜進於君上若不取法聖賢而曲引宋祁蘓軾之教坊致語以為比是以三代而下之君望陛下而不以三代而上之君望陛下也臣等遭遇聖明發身黄甲叨與庶吉士之選陛下養之翰林教之誦習六經師法孔孟二年於兹矣近又授以今職感冒國恩夙夜惓惓相與戒飭惟恐曲學阿世無以補報於萬一何敢為此鄙詞上凟天聴以自取侮慢不敬之罪哉臣等又嘗伏讀宣宗章皇帝御製翰林院箴有曰啟沃之言惟義與仁堯舜之道鄒孟以陳若今烟火之舉恐非堯舜之道烟火之詩恐非仁義之言臣等知陛下之心即祖宗之心故不敢以是妄陳於陛下之前且知其不可猶順而為之是不忠也知不可為而不以實聞是不直也不忠不直臣罪大矣古之帝王盤盂有戒几杖有銘目不視非禮之色耳不聴非禮之聲兢兢業業惟懐永圖雖在紛華靡麗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戒謹恐懼操存省察以致其精一之功者無所不用其極誠以人主一心攻之者衆一惑於耳則凡侈靡之聲皆乘間而入矣一惑於目則凡侈靡之色皆抵隙而進矣人心愈危則道心愈微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若曰上元之樂乃微事耳烟火之舉乃細故耳此不足為聖明之累是殆不然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又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貞若於此一事厭常喜新之念興則他日之甚於此者將無不至此聖徳修否之所係不可以為微事細故而不之謹也且漆器之作何損於徳而舜則止之旨酒之甘何害於事而禹則絶之露臺之費不足為奢而漢文則已之彼聖賢之君何汲汲於是哉正以欲不可縱漸不可長故耳臣等伏願陛下寛斧鉞之誅採芻蕘之語將此烟火等事一皆禁止不使接於耳目而移此視聴為文王之視民如傷為大舜之聞善若决江河省此冗費以活流離困苦之民賞征戍勞役之士則干戈可息災旱可消百姓可以富庶四夷可以賓服億千萬年享太平無疆之休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則陛下之所以奉養兩宫者其孝豈有大於此哉惟陛下深思而力行之不以臣等為沽矯不以臣言為迂濶使天下後世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豈惟臣等之幸實宗社生靈之大幸也臣等昧死謹具本以聞

乞恩養病疏(時任南京大理寺署左寺副事右評事)

奏為乞恩養病事臣自歴任前職成化十一年正月内丁母憂囘家本年十一月接丁父憂成化十四年二月服滿未滿之先得患傷寒轉成勞瘧具告本府節次撥醫調治至成化十五年十一月内僅得痊可復恐過違限期隨即起復於成化十六年三月到部臣切思禀賦素弱加以連年患病致成虛損五心煩熱四肢倦怠目今勉强支持雖能歩履稍遇勞役即覺頭目眩暈飲食減少調治累日不得復常臣之微軀多病如此雖圖報之念未嘗敢忘而蹇劣之姿豈堪鞭策若復叨縻廩禄不無妨廢職事如蒙准奏伏乞聖明垂憫勑令該部容臣照例囘家養病倘或異時調理平復即當赴部聴用期報聖恩於萬一也臣干冒天威無任危懼戰慄之至為此具本謹具奏聞

乞恩致仕疏(時任江西按察司提學僉事)

奏為乞恩休致事臣自歴任今職欽蒙聖旨賜以勑諭俾臣専理學政臣拜命以來夙夜兢惕思以奉宣徳意鼓舞英髦庶其有成以報聖恩萬一第愧才學踈謭教導無術抵任迄今已餘四載而於士風民俗未見絲毫之益竊伏惟念若不早求退休以避賢路則不惟上孤委任抑且下誤後學在臣愚衷實所未安况臣禀賦素弱自少多病稍渉煩勞遂覺疲困自先帝龍飛之初叨竊一第食禄供職纔五六年而疾病纒綿竟無虛歳荷蒙先帝天地大恩俞臣之請放回養病幾二十年稍獲痊安所以不恤厚顔垂老一出者葢感念先帝厚恩思欲報之於陛下也今年已六十有一鬚髪頒白齒牙動揺精神氣力漸不如昔雖欲勉强策勵以求寸進勢有不能臣於去歳已興此念繼聞有奏准事例通行天下考選生員此實臣之職業故未敢遽言其私今臣巡歴遵依考選在六七月間可以畢事庸敢冒昧陳請煩凟聖聴如蒙乞勑吏部别選有學行官員前來提督學政仍赦臣委任不效之罪放遣致仕雖餘生殘喘報稱無階倘猶生存尚當訓誨子孫服膺聖化庶有以圖報於後日也臣無任瞻天仰聖懇切願望之至為此具本令義男齎捧謹奏

進階謝恩疏(弘治乙丑 詔進階朝列大夫時致仕家居已十年矣疏今闕)

○讀古録

讀周易

千載之下欲求聖人之言於千古之上此可以理求而不可以辭泥也夫載籍之中闕文誤字者多矣求諸理則可以通其所不通泥其辭而於所不通者欲强通之亦何以得其義之所在耶易未濟之六三曰未濟征凶利涉大川程子傳之云三以隂柔不中正之才而居險不足以濟征所以凶也然未濟有可濟之道險終有出險之理上有陽剛之應若能涉險而徃從之則濟矣故利涉大川也其言固不為無理吾竊意其終費辭説也朱子疑其有闕文當為不利渉大川可謂深得周公之意矣葢周公之意謂三居險之極而隂柔失位才不足以濟險故征則凶而不利涉大川也若曰未濟征凶利涉大川則文義有相背者矣或曰他書火於秦故多闕誤易以卜筮得免而亦言有闕誤何也曰繫辭論乾坤為易之門朱子於章内固言其有闕文疑字矣然則以易為未經泰火而無闕誤者不亦固哉

讀尚書

文章之髙下係乎氣運之升降觀於書可見矣夫五經莫古於書所以紀唐虞三代致治之道也然其間已不能無升降焉亦可以觀世變矣或曰孔子刪書斷自唐虞二典三謨唐虞之書也宜其最古矣然觀其文平易明白反不若商周多佶屈聱牙者何耶曰不然唐虞之世氣運方隆以堯舜為君以禹皋陶稷契為臣相與都俞吁咈於廟堂之上者渾然泰和之治故典謨之文明白正大萬世不能及也降及夏商周氣運已不及唐虞之隆而其所以致治者視唐虞亦不能無異也故其發於誓命訓誥者雖皆一時賢聖之君所述然其語至有佶屈聱牙而不可觧者亦文之變也及夫周室東遷氣運陵遲極矣故文侯之命萎薾不振費誓秦誓亦猶黍離降為國風矣其文章何如耶吾故曰文章之髙下係乎氣運之升降觀於書可見矣或曰若是則平易者果為書之最古而佶屈聱牙者反有所不逮歟曰孔子講道於洙泗其與羣弟子相答問者皆平易明白至其論文章亦惟曰辭達而已矣然則書之最古者果在於彼耶在於此耶

讀毛詩

自武王有天下詩之作於周者皆謂之雅及平王東遷詩之作於周者則降而為風果其詩之自降耶抑夫子刪詩而降之耶謂其自降則平王雖東遷而天子之名猶在其詩固不得謂之風謂夫子降之則夫子修春秋常以尊周為義今而刪詩乃降之使下同於列國不亦自相矛盾耶噫是亦足以騐世道之升降矣周之世道莫升於武王有天下之後莫降於平王東遷之時世道有升降則詩隨之而為升降者理也亦勢也是故周之盛時成王為天子周公相之朝廷制作大備故其詩之見於小雅者則為燕饗之樂其見於大雅者則為會朝之樂受釐陳戒之詞或懽忻和悦以盡羣下之情或恭敬齋莊以發先王之徳藹然雍熈泰和之氣象焉及周之衰平王東遷朝廷已無制作其詩之見於國中者不過閔宗周之顚覆傷行役之勞苦述其亂離之憂淫奔之情甚至忘申侯殺父之讐反為之戍守致民之怨而形於詩焉果有如小雅之懽忻和悦者歟果有如大雅之恭敬齋莊者歟其詩既無二雅之事則亦民俗歌謡之詞與列國等耳夫子葢亦因其詩之自降是以從而降之也雖然平王之詩與二雅之正者固大有間矣然尚為天子之詩以之而附於變雅可也何一降而遂為風耶盖雅之變者其政事雖不及於正雅而其聲則有合焉若平王之詩其體固列國之風也夫子亦安得而私之哉

讀春秋

春秋之書惟因當時行事之實而紀載之付是非善惡之公論於後世初未嘗有意褒貶於其間而褒貶自著説者往往以一言一字而求聖人之微意則鑿矣秦穆公伐晉取王官及郊春秋書之曰秦人伐晉晉襄公報王官之役春秋書之曰晉侯伐秦説者曰晉人三敗秦師穆公報之乃常情耳聖人則貶而稱人秦取王官及郊未至結怨如晉師之甚也襄公又報之於常情過矣聖人不譏而稱爵葢以常情待晉襄而以王事責秦穆耳吾恐聖人褒貶不如是之委曲遷就也夫天下之至嚴莫如春秋所以定是非善惡以垂法於萬世者也使聖人果以常情待晉襄則必當書人以著其過果以王事責秦穆則必當書爵而明示其所責之實然後明白正大而可以垂萬世之法也若以晉襄為不足責而書爵秦穆則責以王事而書人則聖人於春秋褒而稱爵貶而稱人者多矣其與是果何所别乎晉襄又嘗伐衛春秋亦書爵及衛成公伐晉春秋亦書人其書法葢不異也説者乃謂襄公克纉文公之業首能威服諸侯書爵貴之也伯主聲罪致討成公不自反其罪乃稱兵報伐書人罪之也夫書法一也而褒貶之不同如此安在其為天下之至嚴也竊恐其不足示法而適以滋人之惑矣果聖人意耶難者曰然則何為或書爵或書人耶曰孟子曰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以是推之則其所以或書爵或書人者未必非魯史之舊文也難者又曰聖人既未嘗有所褒貶則何以定是非善惡以垂法耶曰聖人因其實而著之而其是非善惡自不能掩也亦奚待屑屑於一言一字之間而後褒貶為可見哉故吾嘗言春秋猶化工也化工之生物未嘗有意使之為洪為纎為髙為下也然因物賦形而洪者纎者髙者下者莫不自形自色於天地之間焉然則欲知聖人作春秋之意當於化工之生物求之

讀東坡足栁公權聯句

昔孟子於梁惠王沼上之樂則曰與民偕樂於齊宣王雪宫之樂則曰樂以天下古之君子於人君之樂必欲其公於民而不欲其私於已也觀唐文宗與桺公權聯句帝之言固惟知私其樂於已而公權之言亦不能引之使公於民也東坡譏其失而為足之可謂深得孟子之意矣視公權之言其髙下廣狹奚翅天淵哉雖然公權因穆宗論書法則以筆諫文宗嘗服澣濯之衣群臣皆賀公權獨言人主當進賢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服澣濯之衣於治道無益郭旼獻二女於帝得領邠寜公權反覆諷諌帝卒歸其女於旼其忠益多類此則公權亦一代之賢臣也予恐觀者以一言葢一人故併述之

讀西漢書

班氏著西漢書凡律厯禮樂刑法食貨郊祀天文五行地理溝洫藝文莫不有志一代之制度可以一覽而悉矣獨於兵無志而於刑志附焉葢混兵刑而為一也夫兵所以禦侮而刑所以弼教其實非一事也班氏混而一之此豈至當之論哉制度之備莫過於周周禮一書所以載周之制度也觀其既設司馬以掌兵復設司冦以掌刑則兵之與刑不可無别也明矣嗚呼此漢書所以不及於周禮也歟

項羽圍漢滎陽髙帝請和亞父勸羽急攻羽因四面擊之將軍紀信曰事急矣臣請誑楚可以間出於是乘王車黄屋左纛曰食盡漢王降楚楚皆呼萬歳之城東觀以故髙帝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羽見信問漢王安在曰已出去矣遂燒殺信夫髙帝不死於滎陽者大抵皆信力也信真可謂忠於所事者矣其視世之食君之禄臨患難輙揺尾乞憐以茍全其生者不猶■〈氏鳥〉鴞之於鳯凰耶奈何髙帝既定天下論功行賞絶無褒崇之典以及於信髙帝真少恩哉班氏著漢書凡漢之臣皆為之立傳而獨於信缺焉其何以為人臣之忠於所事者勸耶

讀歐陽集

歐陽文忠公平日行已立朝光明正大槩可於文章見之不容妄置喙於其間矣然予嘗讀其文而有所感焉公立朝時於王安石呂惠卿皆嘗有所論薦其於安石則稱其徳行文學為衆所推守道安貧剛而不屈宜置之於臺諫其於惠卿則稱其才識明敏文藝優長好古飭躬為人端雅宜置之於舘閣夷考其行安石學術不純於道絶無所見其設心措事無一不入於邪又自以為是而穿鑿附會以文之則其不得為君子彰彰明矣惠卿専事脂韋阿附權寵又小人之尤者也及其相繼得政則皆以奸邪誤國視公之所論薦者不啻薫蕕氷炭之不相合予於是有以見夫小人惑人之深雖光明正大之士有不能免也夫以光明正大如公者尚為其所惑如此况未能如公者耶嗚呼後世有志於為國薦賢者可不慎哉

讀東坡集

予讀蘓文忠公之文見其深言申韓楊墨佛老之害信其為闢異端者也及讀其記四菩薩閣有云浮屠人惟簡教軾為先君捨施必所甚愛與所不忍者軾用其言思先君之所甚愛軾所不忍捨者莫若唐吳道子所畫四菩薩故遂以與簡又助錢為閣以蔵之且畫先君像其上予於是又不能無惑焉世俗信浮屠誑誘於其親之喪或飯僧供佛或寫經造像或修建■〈土答〉廟以資冥福公以是捨於浮屠不幾於世俗之所惑者耶自邪説横流壊人心術天下滔滔信奉之甚者至於傾家破産而後已先儒力與之辯猶莫能勝譬若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公平生以闢異端為志而其所為乃若此以是而求勝之是猶束緼灌膏以救火幾何其不至於以身而為燼也耶然公之用心必未至如世俗所惑之甚予恐其流弊將必至此又恐俗儒之惑於異端者以公為口實故極言之抑亦春秋責偹賢者之意也

讀荆公集

宋神宗嘗問王荆公以本朝所以享國百年天下無事之故公上疏對之其大槩云國家累聖相繼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儉忠恕誠慤此所以天下無事過於百年惟陛下留神則亦天下之福也當時神宗鋭志為治挈天下付之於公而惟言是聴使公常能以是數者而輔之則天津之杜鵑未必不與岐山之鳳凰同為太平之瑞也奈何入相未幾舉祖宗百年之法而盡變之汲汲以財利兵革為先務引用兇邪排擯忠直躁廹强戾隂賊巧詐甚至謂祖宗不足法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天下之人囂然喪其樂生之心卒之羣奸肆虐流毒海内至於崇宣之際而禍亂極矣視向者對神宗之言略無毫髪肖似何言行相去之逺如此耶孔子曰有言者不必有徳信夫公平生文章髙一世大抵與其行事心術多不類予姑即其尤相背馳者言之以見觀人者不可遽因其言而信其行也

○書

寓邵武寄京邸示姪孫希武孫希英書

未軒居士書與姪孫希武并孫希英我今春為夏太守懇請固辭弗獲遂於三月初至邵武四月十一日有傳録會試中第姓名至者得知汝兄弟幸獲聨登上焉而有以昭先徳下焉而有以顯門户老懐為之一慰浣也邵武地甚僻京師及故鄉音信俱不易得直至六月半始得廷試之信及七月盡間得家書又知希武得入翰林院為庶吉士希英觀政何衙門至今尚未知也吾家自御史公而下世有徳善其逺者吾不得而詳自吾祖檢討公及吾父知縣公所居官雖不同而皆勤慎清白以不沗厥職居家孝順友恭居鄉忠信謙和處宗族姻黨周貧卹患務盡其力之所能為而吾父知束鹿惠政之及於民者尤多故其生也人重之歿也人哀之無有怨惡之者吾兄及吾所以得發身科甲荷國寵光者何莫而非祖父餘慶之所及乎吾兄不幸蚤世而吾弗克肖似僅止于此故其餘慶又鍾汝兄弟以有今日汝兄弟可不夙興夜寐而思所以迓承之哉繼自今尚勉强學問明義理以應務攻文辭以潤身慎言語擇交遊端趨向務置其身於無過之地至於官之崇卑禄之厚薄則一聴於命而順受之庶可以承藉祖宗之餘慶而永長弗替彼世有營營逐逐俯仰於人以求速化間有得之者非人之能與我也盖亦吾之命所當得者耳然一生名節因之喪敗况求之而不得者何限耶吾生平守此雖爵秩之華要不如人享受之豐阜不如人然隨事排遣頗覺胸中無大繫累此最是吾平生受用得力處故特以告汝兄弟兾相與勉之以就逺業以増光吾祖宗以益大吾門户也我此間所修書尚未就緒計未得還莆家中自六月初旬以後至今未有書信聞自莆来者説吾家老幼俱安好但今年早稻已薄収五六月間又亢旱冬禾多稿死吾家連年田土所入不足以卒歳舊債未盡償而新債又漸堆積若更遇荒歉不知將來何以為計也東畦叔不知何時抵京選期不知的在何時我在福州嘗録老叔公墓銘一通托景大叔方二兄乃子轉寄不知曽接否可為我一問訊人便附書以告我也

未軒文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未軒文集巻二

(明)黄仲昭 撰

○序

晉江楊氏家譜序

古大宗小宗之法聖人所以序天倫屬人心厚風俗扶世教者也漢魏以降宗法廢墜聖人之意冺矣士大夫有志於維持風教者始制為譜牒以奠世繫辨眧穆於是人心可得而屬天倫可得而叙亦聖人宗法遺意也然則士大夫譜牒之作可茍也哉晉江楊氏家譜予友思明君之所著也楊氏舊有譜遭元季兵燹亡軼弗存故自君之髙祖以上名位統系無所從考所可知者自其曾大父子成甫始耳一傳曰廸吉甫君之大父也再傳曰濬儀甫曰濬輝甫君之伯父及父也自兹以降子孫之繼承者寖以衆多舊譜歴嵗既乆不免殘缺君奉其尊甫之命因其僅存者重加考訂以補其所未備而凡遠不可知疑不能明者悉闕焉君之著是譜其亦可謂無所茍矣一覽之間昭穆次序粲然不紊世系親疏的然可考聖人所以序天倫屬人心者賴以不墜其於風教豈小補哉雖然維持風教固不能不賴於譜牒而其所以維持譜牒者則又在於賢子孫也吾閩蔡氏在宋宗族最盛端明學士襄丞相京及其弟卞相繼顯融於朝當是時論譜牒者鮮與為比然端明公髙風清節可敬可仰表然為一代名臣京下欺君誤國流毒四海天下咸以奸囘目之不數世後蔡氏子孫惟端明之族尚有譜牒京卞之族則寥寥焉京卞未必無族屬也葢恥入其譜而皆自附於端明公之族耳嗚呼賢則他人之族附於已不賢則已之族附於他人可不監哉可不懼哉予於蔡氏為同鄉稔知其事而湥有感焉故因序思明君之譜而并舉以告楊氏之子孫使知所警云思明君名智登成化甲申進士第拜南京監察御史彈劾不避權貴傾之出為廣西藩省照磨葢亢楊氏之宗者也

竹溪詩集序

子朱子釋孟子之知言謂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予竊以為此非獨可以知言其於觀人之詩亦不外此也葢言者心之聲而詩又言之精者詩有純疵邪正有不本諸心乎予觀近世之詩學豪壯者多流於狂誕而尠和平之氣學縟麗者多流於纎靡而乏正大之體學冲淡者多流於淺俚而無雋永之味是豈獨詩之罪哉葢其心不明乎正理而各有所蔽焉耳予友魏竹溪先生天資警敏早遊鄉校誦習講説夐出等夷既而有司聞其才辟為邑從事或勸其辭以應科選先生笑曰家貧親老不為禄仕古人所深罪也况此亦聖朝仕進之一途顧吾所樹立者何如耳是豈足為吾辱耶遂慨然就之日坐曹署治文牘其於勢利紛華略不以動其中暇則焚香鼓琴或灑墨作山水而尤篤意於詩其初葢博觀古今諸名家之集而終則一以盛唐為宗及遊京師又與先達姑蘇劉公欽謨同邑周公次玉相往來倡和二公相與延譽於諸縉紳間由是竹溪之詩名傳播遐邇矣逮謁選天曹冡宰尹公聞其名召試以詩有簡拔自慚非漢吏威儀今喜識周官之句大為諸公所稱賞遂拜無錫縣丞後改宿遷未幾致其事以歸其在無錫及家居皆嘗倡一時名勝為詩社今年已八十餘猶未嘗一日廢吟事也予嘗得其集而閲之其五言如寄吳太守孤燈殘夜夢千里故人心如送林郎中致政煙雲新世態花竹舊郊居如題璜山清隠軒冕浮雲裏江山醉眼中其七言如懐江湖故人千里宦情星北拱百年人事水東流如秋日病起黄花籬落家家酒白鴈江天處處砧如寄余汝盛閒吟有客知何遜獨酌何人識馬周其他載集中者多稱是其氣和平其體正大其味雋永藹然有盛唐風致葢其平日篤於學以養其心之體平其政以達其心之用故見於詩者兼全衆美若是也今贛州通守陳君士元於先生交遊特厚將取其集刻之而求序於余余亦辱厚先生故不辭而序之并刻以傳焉先生世為莆人名時敏别號竹溪故其集亦因以名云

送同年進士還鄉序

進士某君某吾莆産也莆古稱海濱鄒魯産其間者多事詩書重名檢葢其風俗然也君少負竒氣勤學慎行不肯落落居人下成化丙戌捧鄉書來試春官登正榜進對大廷賜進士出身既而吏部以進士未及盡用請命留若干人觀政於諸司餘令歸需次於家而君與焉將行同年之留者相率餞君於都門外謂予以文字為職宜有言予誼不可辭遂酌而告之曰人固有不得生於文獻之邦以成其學者亦有生於文獻之邦而不遇時者是皆人之不幸也幸而生文獻之邦又遇其時茍自畫不進則人之罪也觀於木可見矣夫木之生也其始依長山大谷以托其本又有雨露風日涵濡而煦育之其生可謂遂矣然或有牛羊斧斤之害亦未見其中於材也今君得産於莆猶木之托本於長山大谷矣又幸朝家植立至此豈不猶木之涵濡煦育於雨露風日乎然或溺於驕泰逸樂聲色貨利是木之害於牛羊斧斤也其能充其所得者以極於大乎君之歸也慎無以今之所得者自畫尚當學問以充其知仁義以養其心禮樂以文其身弘毅以勵其行使夫所謂牛羊斧斤者無自入焉他日應召而來敷施庶位將卓乎其有所樹以及於天下則不徒莆之文獻有光而朝家之所以植立者亦足恃矣顧不偉歟余之與君産同邑學同道出同年故舉是與君共勉之君至莆質於鄉先逹或以予言為未足而他有所言焉其來也幸以告我

階梯勲業詩序

階梯勲業所以名詩者何延平諸士友送吳君至善應貢而作也送應貢而以是為詩者何我朝人才之入仕以科貢為正途得其途以入則嚮用有期而勲業階梯於此矣此諸士友贈言意也然則其所謂勲業者何古之君子道徳充於已而發於政事足以安社稷利生民此勲業之至著者若禹稷伊呂之儔是已其或學術正而未純勲業著而未大此則其次者若漢諸葛武侯唐狄梁公裴晉公宋韓魏公范文正公之儔是已至於中無所主而馳騁其才智以就功名於一時此又其最下者諸士友所期於至善者諒必在彼而不在此也然人之通塞殊途崇卑異分若概以逺且大者期之不幾於過髙乎是又不然君子居是官則盡是職職無不盡即所謂勲業也孔子為委吏則會計當為乘田則牛羊茁壯長為魯司冦則魯國大治而齊人遂歸其侵疆隨其位之大小而舉其職亦焉往而非勲業乎先儒謂孔子萬世之師又謂聖人可學而至予之所期於至善者亦在於學孔子而已抑予聞至善才敏而志篤學明而行端在諸生中每課試輙優知者咸以拔蝥弧先登期之兹復升名於太學師友天下士益涵養本原淬礪文鋒進而與畿甸之士角後先其孰能禦之掇巍躋膴以階梯乎逺大之勲業端在於此而奚過髙之有然其學之也亦曰講學以明義理力行以體道徳隨其職而盡所當為者而已諸士友斂衽謝曰至哉言乎請書以為階梯勲業詩序

送僉憲鍾公考績之京序

姑孰鍾公徳卿僉閩憲事踰二載復奉璽書提督學政迄今又踰三載矣初公滿三載也例當報政於朝巡撫都憲張公以公初莅學鼓舞作興之功不可遽輟也遂留公視事今年秋滿六載又當報政之期鎮守巡按諸公復交章薦留之而公亟治裝戒行葢不可得而留矣閩人愛公咸惜其去其閭閻之父老則曰昔公之行部也仁行如春威行如秋故當是時官吏無苛刻貪殘之政鄉鄰無叫號隳突之聲詩曰樂只君子民之父母公其有焉兹行也何日復來以終惠吾民乎其庠序之俊秀則曰自公之莅學也導之以徳義以端其本課之以經史以粹其文煦煦焉如父子之相親愛也懇懇焉如師友之相答問也詩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公其有焉兹行也何日復來以終教吾黨之士乎其縉紳之有位於時者則又曰鍾公性敏而勤心公而恕學慱而正行端而通故自其舉進士歴兩京大理正副以至今官讞獄而寃濫平司憲而憲度舉作人而人才盛葢無施不可也詩曰維其有之是以似之其公之謂歟方今聖天子急於求賢而明有司復公於進賢吾知鍾公行將躋陟峻崇矣獨念公之在閩也其清節足律貪鄙其雅量足銷忿戾其卓識足警愚庸有如公不復來則吾人之思曷已乎仲昭聞而歎曰君子何其使人感之深而愛之至也稽其所言閭閻之父老所以頌其政也庠序之俊秀所以頌其教也縉紳之有位於時者又所以頌其政教之有所本也夫維藴諸身者有其本而施於人者無所咈宜乎閩人於公將去則慕而不舍既去則望其復來也歟雖然竊嘗聞之古之君子不以私而先公不因寡以廢衆公之在閩其澤不過止於一方而已使其用於朝廷則由中達外四方之人豈不與被其澤哉然則願公在閩者一方之私情而望公用於朝廷者天下之公心也順天下之公心不多於狥一方之私情乎莆大夫士皆以仲昭之言為然命書以為公贈仲昭舊嘗與公同官辱愛最厚故不讓而書之既以為司銓衡者告且以解閩人慕戀之私云

洪山嚴氏清隐圖序

嚴氏世居仙溪之錦洋蔚為望族其族之彦曰敏祥君復愛洪山之勝因徙居焉山之上危石峭聳茂林蓊鬱又有清溪沃壤映帶左右君於其間結廬數楹有蔬可茹有桑可蠶有牲魚酒醴可供祭祀賔客白日悠永沙禽林鳥之泳翔樵歌牧笛之響應烟蓑雨笠之往来舉不出顧盼之外古所稱逸人幽士之居如王維輞川李愿盤谷殆不是過也君居其中日課僮僕耕稼暇則施施而行漫漫而遊逍遥徜徉惟意所適或勸之仕輙曰吾不能隨俗俯仰仕非吾志也成化戊戌君年滿六十鄉之夀俊江文善甫謀於其宗■〈尚阝〉親舊曰君隐者也古之至人隠居自樂無累於心是以多康寜而夀考若君之夀其亦有得於隠居之助歟爰命工繪圖題曰洪山清隠將以為夀觴之侑乃介予表弟方朝輝氏求言以弁其首因為序曰夀之有得於隠居之助尚矣兹圖之作其亦善頌善禱者歟蓋隠之云者深蔵不售之謂也天下之物惟蔵之深者為能得其夀何也以其所處者靜耳譬之於木其在通都大國者非不美也然牛羊牧之於始斧斤伐之於終木之生意於是乎斬矣若夫深巖邃壑之木貫四時而不改歴千載而常存是豈木之性異哉所處不同耳人之一身四肢欲其逸也七情欲其平也茍以之角逐於聲利之塲忿爭於得失之域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未有能生者矣惟隠居之士無奔走服役以勞其外無寵辱得喪以嬰其中身安體舒心曠神怡其夀有不期然而然矣然則君之所以享方來之夀者豈有涯哉抑予聞君之徙居洪山也凡先世之業悉以讓其弟姪一門之内雍睦無間言歳延師家塾以教其鄉■〈尚阝〉子弟雖甚費未嘗有吝色里有貧乏者周之貸而不能償者不問也其敦尚行誼如此葢幾於仁者之用心矣以是而觀則君之夀固由於所處之靜而所以能靜者又本於仁也孔子曰仁者靜又曰仁者夀騐於君益信

送閩藩左方伯路公致政還安成序

成化戊戌之春閩藩左方伯安成路公朝覲京師懇以老疾辭當道為上聞允之閩人慕公莫不齎咨涕洟不啻若慈父母之將去已也嗚呼世之居官者民之視之如傳郵之於過客去留之際漠然不加喜戚於其心甚至有擠之而欲其去者若公之在閩也民愛之其去也民懐之果何以得此哉仲昭嘗竊觀公之為政豈弟仁恕一以愛民為主始公之未至也凡閩之貢獻供億皆均取於八郡郡有大小弗計也公至則各視其民數以為等差而賦役始均列郡之税舊各輸於鄰郡民憚於海運之難多鬻産往糴之於是榖價騰湧所費甚多而民重困矣公亷知其弊因令各輸於其郡民甚便焉閩僻在一隅山溪險阻每嵗以其税之半徴價輸於京師其所徴者視民間之價纔及半而已民爭輸之吏胥因緣為奸歳徴於列郡率以私意上下其數當道者莫之省也公至悉革此弊民大悦公之為政大率類是此特其尤著者耳然則閩人所以慕公而不忍舍者豈聲音笑貌之所為哉抑仲昭因公之歸而有所感焉書曰人惟求舊詩曰三夀作朋葢以耉老成人國之所倚以為重者也公早舉進士由給事中歴都給事中立朝侃侃多所建明其大者具載英廟實録又由雲南左叅政歴右方伯以至今官所至有恵愛於民老成如公指葢不多屈也使公得大用於朝則其所樹立又豈止此哉雖公懇懇以疾引退當道者曽不聞白於上而留之何今之用人與古異哉此仲昭於公歸又不獨為閩人惜也仲昭踈且賤欲留公而不可得序此以道閩人慕戀之懐且以申其私云

伊洛淵源録新増序

聖賢之道達而推行於民則為善治窮而講明於已則為正學所謂道統之傳不外是也粤自書契肇興斯道至堯而始大著堯以是傳於舜舜以是傳於禹禹以是傳於湯湯以是傳於文武周公文武周公沒而是道不行於世天下遂不復知有善治矣孔子以生知大聖而不得位乃與其徒講明是道删述六經遂集羣聖之大成而斯道之統以續故論語於終篇偹載堯舜湯武之事葢以明聖學之所傳實淵源於堯舜也孔子之道惟顔子曾子得之為最深其後曾子則傳於子思子思復再傳於孟子故孟子於七篇之終亦歴叙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盖亦以明其所傳實淵源於孔子也孟子沒而其傳遂泯則千載之下不復知有正學矣至宋濂溪周子始超然獨詣而發其精微之奥於圖書當其時則有河南二程夫子實得其學而益擴以廣故子朱子著伊洛淵源録一編偹載其師友之所講明傳授與其見於言行政事之間者所以著明其上承孔孟之統下啓闗閩之傳其亦論孟終篇所叙意歟南京户科給事中豐城楊君方震早知慕向正學其於是録留意有年矣因其間有朱子所欲刪改而未之及者稍加更定復采朱子文集語録有論及編内諸賢事迹者各增入本録之後葢欲使學者一覽而盡得其為人之實法其所可法戒其所可戒其用心亦勤矣既嘗序其顛末而登於梓復走書謂仲昭曰願一言以發明伊洛之傳并示學者門户路徑明白親切庶幾有補也仲昭雖竊有志於是而未知其指歸方切望洋之嘆其奚敢言然嘗觀朱子答呂成公有曰舊讀程子之書而未得其要比因誦其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者兩言雖約其實入徳之門無踰於此此朱子為學者抽闗啓鑰要切之言吾黨之士能從事於斯而有得焉則為聖為賢皆由於此達則行之以善其治窮則守之以善其身庶其不負編録之意矣而楊君所以期望於後學者意其在此故特舉之以復其請併與同志之士共朂焉

興化郡守王侯挽詩序

興化郡守臨海王侯以六載考績書最還治未及視事得疾卒方其危也郡之僚屬及部下士夫之巷處者相與訪醫藥治療并往來候問差劇者無虛晷服役百執事及閭閻田野之民相與率錢榖禱祀禬禳以兾其有瘳者無越户及卒則郡之僚屬相與痛哭曰今而後不復見禮賢愛士如吾王侯者矣為善者孰其勸之不善者孰其懲之乎郡民無男婦老少相與痛哭曰吾郡近數年來奸欺屏息隱詘發舒使夫閭閻無呌囂隳突之聲寡弱無强陵衆暴之患者實侯之威徳孚洽所致也今而後安得復有如侯者以庇覆吾民乎因相率留侯之衣冠葬於郡之永豐塘上以寓無已之思焉嗚呼侯何以得此於人人哉盖其下車之初適前守致政歸郡事多隳宿奸大滑乘機以逞日益繁滋侯乃振紀綱以正之嚴刑威以治之至其臨事處斷見機明决號稱神明人不敢欺亦無敢干以私者不數月郡内肅然乃參酌保伍之法以息民訟舉行旌别之典以厚風化講明飲射之禮以興雅俗修濬陂渠之利以阜民生僚屬之能者則扶植而委任之士夫之賢者則謙卑以優禮之而復表章前之賢守以示官箴崇祀鄉之先賢以勵後進且其為人襟抱闓鬯器識超邁而復濟之以問學飾之以詞章故其生也人愛之其沒也人哀之哀之不足而形於言此挽詩之所以作也抑予於侯重有所感焉亷恥道喪風俗日偷侯之治莆聲光燁然南臺及部使者方交章上侯治行請加旌擢以風厲天下使侯未死得以迓承寵命則天下民牧庶有聞其風而興起者而今已矣此又不獨可為侯痛亦可為世道痛也予故因序諸君子之詩併及之以告夫太史之傳循吏者

延平府志序

予曩修八閩通志因悉取諸郡舊志以偹采擇其間延平一志實宋端平中所修者最為簡畧志名宦人物但列其姓字邑里而已其他可知也繼得郡學司訓樊君阜所修新志雖視舊志頗詳然較諸他郡者竟踈濶葢自端平之後以迄於今未有修之者其文獻之不足徴亦久矣弘治丁己華亭孫侯衍以名進士歴官尚書正郎來守是邦首詢郡志而端平所修者已散逸不存惟樊君新志留於郡學然亦未為完書也侯慨然曰郡之有志千里之内典章文物悉繫於此其可少哉顧視篆之初爬梳蒙茸剔抉蠧弊未有餘力及此及其膏澤既敷民用和洽又將述職入覲亦未遑及也去歳之夏侯甫復任即下屬邑捜訪舊志新編欲纂修郡志鋟梓以傳遂謀於今致仕宫保劉公求可屬筆者劉公以予嘗從事於此因繆舉以復於侯侯廼先屬將樂縣掌教張君聰沙縣掌教何君海將樂司訓朱君導草創編纂亦既有次第矣爰具書幣遣生員朱弘李春詣弊廬而請焉又恐予以老辭并求劉公及予友今閩憲僉事陳公直夫書為道其懇而劉公書且謂吾二人皆老矣亦欲假此得一見以盡平生歡予既嘉孫侯為政知所先又感劉公眷念老而尤篤遂勉强一來為之發凡例而取三文學之所編纂者櫽括刪潤釐為若干巻并為之序曰郡之事所當紀者固夥然其大要不過疆土人才風俗三者而已他如山川貢賦學校選舉之屬則皆不出三者之外也古之為政者節用以愛民興學以勸士暴為之袪害為之除則疆土於是乎寧矣在延平有行者考諸名宦之志可見也古之為士者篤志為己之學而為君子之儒以體則具以用則周而人才於是乎盛矣在延平有能之者考諸道學之志可見也上焉者善其政而風以淳下焉者端其學而俗以美則志所謂五步一塾十步一庠而號稱鄒魯之邦者豈虛語哉詩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若前修之徳政此官於兹土者所宜典刑也前修之正學此生於兹土者所宜典刑也閭閻畎畆之民凡日用云為亦罔不以前修之流風遺俗而典刑焉則人才由是而復盛風俗由是而復隆提封千里之内將無往而非樂土矣若然則不惟孫侯之意可以不負而區區執編摩之筆者不亦與有耀哉志草創於去嵗仲冬予至以今年仲春之半又閲七十日而脱稿盖以孫侯欲書考北上故成之急如此惜其日力弗給不得旁捜遍訪以補舊志所不足尚有望於後之博雅君子云

三任閩臺詩序

閩臺憲使襄城髙公鍾秀初以進士起家評事南京大理擢僉閩憲事既而進憲副尋復超拜今職自有官至今幾二十年以清約持身以靖共守位其讞刑獄也擴公恕之心務存欽恤其司風紀也秉正直之節務持大體閩人始而疑之謂公莅政之初特修飭以立名耳及遷憲副見其所存所履不少變其初始信之深而愛之至惟恐其或將去已也兹聞總憲之命下自列郡庶僚以及群黎百姓咸動色而相慶曰吾黨又得終沾公之餘惠矣於是莆士大夫之能言者相率博采吏民之言播諸歌咏以為公賀併以為列郡吏民賀以予舉進士於公為同榜官南部於公為同寅相知最稔俾為之序予憶曩嵗自南都歸省解纜龍江浮楊子以達于孟瀆三四百里之間波濤蕩潏茫無際涯客有謂予曰水哉水哉何若是其盛耶予曰是江發源於蜀之氓山合湘漢豫章之水東行數千里至是將朝宗於海矣源深流長此自然之理也推之天下之事莫不皆然今公抱有用之才而輔以有本之學其源深矣故其著於功業者乆而不息如此亦奚異於長江之流彌逺而彌盛乎夫外臺為清望之司憲使為華要之職公其益懋厥修而不已焉吾見其朝宗於海也可指日俟矣然此非予言士大夫之公言也

莅阼典要序

今上皇帝即位之初邵武太守夏公育材以為上之毓徳春宫也英明之譽已著於遐邇今以妙齡嗣登大寳益親儒臣以講學進徳其於三代繼體守文之令主葢優為之矣因自念荷累朝厚恩亦欲罄竭衷悃以效萬一之助以圖涓埃之報也於是考求御製五倫書所載我朝一祖二宗之事采其尤切於初政者録為一篇謂之法祖復考求書詩大戴禮所載唐虞三代帝王之事采其尤切於政者録為一篇謂之師古凡所采一代之事皆畧疏其大旨於後庶幾於聖心有所啟發焉乃合為一書名之曰莅阼典要表進上聞其同寅貳守陸侯懋昭通守陽侯元用節推朱侯奎文僉謂是編不獨可為今上之獻聖子神孫繼統萬世皆可觀法以隆化理於無窮也因命工繡梓以傳而屬予序其所以纂集之意竊惟人君為政之道其條目固多然大要在於講學以明體力行以致用而已今觀法祖篇所載如稽古勤學納言明善崇經術辨義利訪耆老詢民隠選老成以輔太子刋祖訓以賜諸王書大學衍義之文於壁以便觀覧繪起家艱難之迹於圖以示子孫凡若此類皆明體之事也如事神治民憫農恤患謹天戒抑祥瑞褒死節舉墜典勵志以圖治推誠以任人立學校以興教化定禮制以正名分慎守令之選以蘇民困省興作之役以紓民力凡若此類皆致用之事也師古篇所載如所謂終始典學緝熈光明之類皆所以廣明體之義也如所謂敬天勤民柔逺能邇之類皆所以廣致用之義也葢於祖而法焉則其迹未逺而足徴於古而師焉則其事雖博而知要至若編内所載王敬作所一言又所以該古今貫體用而成始成終者也兹上徹九重倘玩其理而措於事則於為治之道思過半矣又以其餘力取五經四書及歴代諸史而縱觀之以博其義理之趣驗其是非之實則二帝可三三王可四商周守成之令主又烏足言哉公學有本源早以進士起家敭歴中外皆能體國愛民屢有所建白而此編則又端本之論也昔西山真文忠公嘗修讀書記語門人曰此人君為治之門如有用我者執此以往今予於公是編亦云

八閩通志序

閩雖為東南僻壤然自唐以來文獻漸盛至宋大儒君子接踵而出仁義道徳之風於是乎不愧於鄒魯矣先哲凋謝典刑日逺士習民風漸不如昔有志於世道者所為深嘅也仲昭多病早衰退處山林竊不自揆思欲考求前志表章先哲之典刑以風厲後學庶幾於世道少有所補而不終為聖朝棄物也顧私家無力不能盡得八郡之志以備檢閲而書人筆劄之屬亦無所取給盖有志而未能者乆之適今御用監太監五羊陳公奉命鎮閩雅好文事藩臬諸君子因以諸郡之志乆曠不修為言公嘅然曰誰可屬筆者諸君子僉以仲昭為宜公乃具書幣俾行部憲臣踵門而請焉仲昭亦欲畢其初志故不辭而為定其凡例隨事分類為大目十有八所統小目凡四十有二每類則合八府一州之事以次列之釐為八十七巻名曰八閩通誌其間若地理食貨秩官學校選舉壇廟卹政宫室丘墓古蹟之類皆因諸郡所采事蹟隨其詳略稍加刪次或遇營建修治之得宜而可以示法於後世者始備録之至於人物一類誌或有未載及載而未盡者必旁捜博考尤致其意焉如福之人物舊誌俱未有登載今則以進士郡人林謹夫所輯鄉賢傳及閩邑庠司訓蘭溪鄭瓘所輯郡誌采入莆之人物舊亦未有類稡而歸於一者今則以郡人方先生時舉所著人物誌吳先生源所著名公事述及今少司冦彭先生韶所輯莆陽志采入建寜舊誌已亡成化初郡守安城劉鉞嘗修之未及成而遷擢遂并携以去陳公特遣使詣其家訪得之今悉因其所載者采入延平則有郡庠司訓縉雲樊阜所修誌邵武則有前郡守南充馮孜後郡守仁夀劉元所修誌泉漳汀三郡誌則皆近日郡人所纂輯者今所采人物皆因之又慮局於見聞之偏而於公論有未協也復屬膳部主事莆田宋端儀重考論而去取焉先儒廣漢張子嘗論修誌不可不載人物豈不以人物乃典刑所繫而有補於世教乎仲昭纂輯斯誌而尤慎重於是者盖亦廣漢張子之遺意也時預纂修者前黄梅司訓三山龔章麗水司訓宗姪洙儒士莆田熊晟張元紳及樊鄭二司訓也終始相成其事惟元紳及洙之力為多提督采取諸郡事蹟及綱領纂修之事者提學僉憲金陵任君彦常實任之若夫餼廪筆札書人刻工之費則皆陳公所自區畫一芥不以煩有司用是仲昭得以優游歲月以畢其事云

南都壯遊詩序

永新醫學訓科張祖齡世家胄也張氏之先清河人後唐時有曰徳廣者以清逺軍節度推官員外郎監永新鎮其後因家邑之黄陂世有聞人入國朝來祖齡之大父牧洲居士暨其父封南京刑部主事益齋公俱以文學行義擅名於鄉祖齡及其兄順庵早承箕裘之業順庵以進士起家歴官南京刑部員外郎奕奕有聲稱而祖齡亦用知者薦拜是職士大夫多愛重之今年夏有司檄祖齡督其邑之税糧輸於南都祖齡喜曰吾兄弟各縻官守不相會晤者屢易寒暑矣今兹之行上以供公家之役下以伸兄弟之情其殆天假也况南都山川形勢之美衣冠文物之盛甲於四方吾得以行役之暇探竒覽勝以暢其懐抱親賢友善以博其見聞抑豈非浮生之一快哉於是浮深渉險而來泛龍江以觀天塹之險登鳯臺以覽形勝之竒瞻虎踞於石城望龍蟠於鍾山訪朱雀之橋以弔王謝繁華之迹臨玄武之湖以詢齊陳爭戰之墟凡京師宫闕陵廟之雄壯廪蔵苑囿之富饒臺榭寺觀之幽竒園林泉石之瓌偉無不歴覽登眺祖齡兹遊其亦可謂壯矣既竣事將歸順庵同官諸公即祖齡所嘗遊者分而為題曰石城夜泊曰鍾山曉望曰龍江潮勢曰鳳臺山色曰朱雀停驂曰玄武觀魚曰牛首晴嵐曰鷄鳴夕照曰報恩登■〈土答〉曰朝陽謁陵曰雨花懐古曰棲霞眺逺凡十有二各採一題賦詩贈之裝潢成軸題曰南都壯遊以予嘗辱知於順庵命為之序予惟人之一身萬物之理具焉善學者能因其理而反之於身則凡身之所歴者無一而非吾進修之助也古之君子有以遊而進其學者有以遊而工於文者豈有他哉亦以萬物之理反之於身而已祖齡能因是而求之接夫山則取其厚重不遷者以輔吾之仁接夫水則取其周流無滯者以輔吾之智見江湖之大則吾心之狹小可以因之而廓見煙雲之清則吾心之塵俗可以因之而去以是數者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祖齡之遊其即古人之遊與是歸也徳益崇業益廣名位之進葢未可涯也張氏文獻豈不因祖齡而益有光乎祖齡勉之幸勿以予言為迂

夀鳬山王節婦序

節之六四曰安節亨葢節以乘剛處險慎守不變為義節而能安有致亨之道焉季秋之月寒氣始至草遇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脱惟松栢凛然特立於風霜揺落之餘歴千載而不變天豈獨厚於松柏哉盖其理有不得不然者安節之亨於此見矣鳬山王君某嘗為予言其族有節婦曰林氏横渠彦智處士之女也年二十歸王氏為崇貢甫之妻越十有一年而寡子稜甫五歳女亦幼節婦哭踊自誓曰吾不幸不得與吾夫偕老吾力猶能使子有立而女有從吾如有他志則不可為人於天地間矣於是竭力治塋域塟其姑以及其夫既免喪悉屏膏沐服儉素而益以禮自防跬歩不敢愆度越節王氏多遺貲而子女幼孤强貪覬覦岌岌乎殆不可一朝居而節婦毅然處之始終不少變稜既冠即進之於學兾以光大其門女亦擇所宜歸王氏之業所以不墜者皆節婦之力也里耆狀其義行白於郡縣上於藩臬按實聞於朝於是禮部議旌表蠲復如令盖至是而節婦年已七十又二矣予聞而志於心某月某日寔節婦設帨之晨王君將率其族人子弟捧觴為夀來徴予文侑之予惟節婦之所存所履如此所謂安於節者也今焉享夀考之盛膺褒旌之榮而復有子克家顯揚可冀其所以獲乎天者殆猶松栢之茂無不爾或承矣亨孰大乎世有服章甫逢掖號為丈夫者平居無事則談道徳誦仁義傲睨四顧旁若無人一旦少遭困抑輙俛首降氣盡棄其平生以狥乎物若是者終與草木同朽腐求如節婦之亨其可得哉序以著之既以為節婦夀且以警夫世之人庶聞其風者有所感發而興起也

夀樂軒居士李公七十序

出莆城之北半舍許有塘曰白水邑之大姓李氏世居焉成化辛丑予族姪麗水司訓宗魯甫授徒於其塾予諏之曰李氏素稱文獻其出而仕者若致仕某邑司訓體廣君今户部主事元鎮君定海邑博深甫君皆予所嘗承顔接詞而畏敬焉者也其晦迹丘園老成博雅足為鄉邦儀範者予於曩時僅獲識孟殷先生一人以李氏族姓之夥必有繼先生而起者可得聞乎麗水曰李氏徳善之懿方興未艾未可以一二數也其尤著者曰樂軒居士某其名景和其字祈陽令諱龍之孫今主事君之季父也少失怙事母盡孝事其兄甚謹有艱虞輙代之無難色撫諸子曲有恩意家庭之内雝雝如也先祠乆且敝與族人戮力新之族凡有義舉輙以身為諸子姪倡妻之母老而獨迎至其家養之始終無違禮鄉鄰姻戚有貧乏者周以財貸而不能償者弗問也上俞東橋圮行者病焉因率鄉人修之與人交坦夷樂易不設城府或加以横逆亦安之不校晚年先業益拓悉以家政付其子而命其孫之秀頴者著録庠序期以不墜其先縱迹恒終歳不入城邑郡大夫每行鄉飲必以賔致亦不數數就日惟與幽人韻士相追逐於巖雲水月之間以自適因自號樂軒其志可見矣予聞其言嘆曰今之士無才則已茍有才隨其大小髙下莫不欲自表見於時若居士者才可以進取而乃翛然浮遊於塵氛埃壒之外其殆古所謂隠君子者哉明年居士年適七十其姻族諸君以予知居士者介麗水來徴文為夀予曰古之隠者其夀恒多於人以其心曠神怡無外物之累也自漢以來山林巖穴之士若法髙卿司馬承禎皆八九十至於百歲而矯仲彦或者又謂其得仙道夀盖不知其紀也居士徜徉里閭超然不累於物異時為髙卿為承禎為仲彦其可涯哉諸君合辭曰是可為居士夀矣遂書之

羅氏文獻别録

閩藩元幕吉水羅君宗噐嘗編輯其髙大父弘文學士楚筠先生曾大父侍講耕樂先生大父工部侍郎寅菴先生父國子進齋先生凡四世所得累朝宸翰及一時王公贈答詩文總若干篇合為一帙名曰四世文獻既繡梓以傳矣復編輯其平生所得名公賢士詩文若璧水歸寧則有贈遺之什蜀藩督餉則有去思之歌以至廬墓而召四異莅閩而感瑞鶴亦各有賦詠述作合之又若干篇名曰文獻别録今年冬君以公事至莆因得受而讀之雖其文辭不能無工拙之異然因之而叅互考質可以見其家學之粹焉可以見其孝行之篤焉可以見其謨謀之臧焉可以見其政事之良焉可以見其清介之操焉刻之而與先世之文獻並傳可無沗矣顧乃以别録名之盖不敢以己之所至者遽齒於先烈也是固君之謙徳然其志亦豈易量哉曩予督學西江嘗聞君有學古名及予致仕過三山又聞巡按藩臬諸公稱君為政有古循良之風兹復獲覩其設施而叅以是編之所輯錄則平日之所聞者信不虛矣今天下崇侈而尚浮好貨而不好徳故流俗日頽滔滔乎如江河之決而下也君仕蜀及閩俱嘗以政績卓異為當道者所推薦異時位益進所及當益廣則其障波流而反之也不易易耶斯時也是編之所輯者當益富乃裒刻以附先公之集而易其名曰五世文獻則羅氏先徳豈不因君而益有光乎君之門人黄文鸑等請錄夀諸梓以為風教之助求序於予予辭弗獲敬書此於篇端以復

送莆郡知事何侯六載考績序

世之仕者率謂局於其位而不得以行其所志於是茍且因仍不刻意於理惟優游歳月以待序遷而已予竊悲之程伯子有言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君子之仕誠有志於愛物以濟人至於聲實顯聞必將膺抽擢而起矣位之崇卑豈能為重輕哉莆郡知事何侯充濟江右之新淦宦族也始由胄監拜今官公亷以正己恭勤以奉職嚴慎以御吏平恕以臨民賛政未半載而郡之守貳及鎮巡藩臬重臣皆稱其賢凡郡所轄兩邑有疑獄難事必屬侯往勘覆之侯為剖析處分皆得其事情無或訾窳者旁邑或乏人視事亦多以委侯初嘗署永福郡吏之欲漁獵於縣者不敢肆郡僚之欲巧取於民者不得逞於是相與飾誣造謗嗾其長以達於監司欲傾之監司稔知侯之治行竟寢不行繼復署仙遊首詢民瘼知前政用度太侈傷財病民乃痛節縮縣之浮費視舊省十之六七而復均賦役信期會禁奸戢盗興利除害期年之間刑罰以簡獄訟以息又嘗重新邑之學宫壇廟以及譙樓驛舍倉厫橋梁亭宇之不可缺者皆規措有方功成而民不知役邑之父老咸謂侯之治績葢數十年來所未有而僅見者也去歳侯再署仙遊以滿兩考例當獻最北上邑民留之不可得因勒文於石以紀其善政以寓其去思焉莆之縉紳大夫亦辱侯之愛惓惓不忍舍爰命予言贈之予愧不文因備述侯之徳政彰彰在人者以復以見侯之居官刻意於理者也能愛物以濟人者也必膺抽擢而起者也

送泉郡貳守羅君獻績天曹序

今之列郡在古封建即地方千里之大國也朝廷既置守以統理之又設任貳以相助之無非欲其同寅協恭參校政事之得失而施之於民使各遂其所欲而去其所惡焉其職不既重矣乎昔歐陽文忠公留守南京以其佐蘓公子容處事精審凡一府之政悉以委之蔡文忠公通判兖州以其守王公及之政尚嚴急而務濟以寛由是郡之獄訟無寃抑者必如是然後可以無負於朝廷設官之意也去古既逺士鮮聞道為守者率欲攬權自専而不肯推誠以任其佐為佐者率欲炫才自見而不肯輸誠以輔其守其甚焉者又有非君子之所忍言也後世循良之吏所以寥寥於史策者其由此歟泉郡貳守羅君沛澤宋大儒豫章先生之裔也今為浙之桐廬人世有顯仕入國朝來君之從叔祖東廣憲使公及尊府星子邑博先生俱有聲於時君自少負敏才卓識翹然出其輩流成化戊子以家學領鄉薦卒業成均今上龍飛初元羣試於銓曹名在魁選遂拜今職下車以來遇郡事無鉅細必與同官協謀其可否務適厥中及今郡守李侯克明至勵精政理於君雅相信重而君所以贊相之者亦無往而不盡其心九載之間勤以奉上而不顧其身之勞嚴以御下而不恤其情之私其决事也明其賦歛也公汲汲焉惟恐公家之需或缺閭閻之情有所不堪盖君懐勁正之徳而復加之以持乆之力故施之於政如此予嘗竊怪夫列郡守貳克懋寅恭之道而著循良之績者不可多得今乃獨於君乎見之可不謂凌邁等夷之君子乎以是而敷奏天朝吾知褒擢之典明天子於君必無所靳矣行輿既膏言邁有期同官諸公念麗澤之日逺而有不能已於情者宜也予因李侯請文以贈其行而有不能已於言者亦宜也故為書之

栗橋八景詩序

乾之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之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徳載物推此類也則凡天下之物觸於耳目而感於心思者皆可為進修之資也然非大雅君子真有志於為己之學者惡足以語此予觀豐城羅氏栗橋八景之品題其殆有志於資之以進修者乎羅氏為豐城故家其先世居劒池鄉之上村至宋月湖主簿府君始别居栗溪橋之左其後貞潔府君重建其居第子孫益蕃以盛鄉人因名其地曰羅橋羅橋為邑析桂里之勝處環所居風景秀麗若山則有羅阜南岡蔚然而盤踞若水則有栗溪北港泚然而縈迴其左則有神祠曰城山其右則有佛刹曰隠靜而其前則通都邑之孔道也當夫春漲盈溪秋雲横阜鐘鼓之聲相聞漁牧之歌互答四時朝暮之景不同而觸於耳目者於吾心皆足以有發也貞潔府君有見乎此乃離為八景而咏歌之其後環玉府君及僉憲貴素先生亦相繼有所述作而邑之名卿大夫若尚書黄公宗載輩皆嘗有題咏聨為大巻歴歲既久遺墨多散逸不存今莆郡元幕天爵君寔僉憲先生之孫也慨念先志思有以續之以示其子孫因摭其遺稿之僅存者重書於巻而復求當時諸名人之詩附焉羅氏子孫生於斯長於斯覩春漲之混混不窮則曰曷積學崇徳以蓄吾澤物之本乎覩秋雲之去留則曰曷澄神淨慮以清吾塵俗之襟乎聞晨昏鐘鼓之聲則思古人之夙興夜寐而敏以植其業聞漁牧更唱之曲則思四民各有所事而勤以厚其生居宅里則思肯搆肯堂以光大其先業履周道則思景行行止以追蹤於古人若然則能體夫易象垂訓之旨而栗橋八景之名不亦因之而益有聞於天下也哉元幕君莅任來莆以予先大父太史公於僉憲先生為同年進士而予於元幕君有通家之雅因出此巻以見示俾為之序予不敢以不斐辭遂備述其先世所以品題之意以為其子孫朂

省軒存稿序

歐陽文忠公有言文章足以潤身政事足以及物盖文章所以立言政事所以立功二者雖若不同而皆根本於吾心心存乎道則其發於文者為徳言施於民者為徳政豈判然為二哉古之君子道得於心非有意於立言而人以其言為法非有意於立功而其澤恒被於世後世工於文辭者或不根於理敏於政事者或無益於民凡此皆不足以語道也求之近世若致仕少司冦泰和曾公其幾於古之君子乎公天資頴異自其少時即刻志為學年踰弱冠舉鄉闈會試為第二人遂登進士第自是敭歴中外幾四十年以亷慎持身以仁愛臨民在朝廷則有公忠直亮之風在方岳則效承流宣化之職雖未究其所藴然隨其所至而民之被其澤者亦侈矣此其道之著於政事者也其文辭馳騁而不放嚴整而不滯其詩歌質實而不俚雕刻而不鑿大抵言論迪乎徳義興致本乎風雅正大和平讀之足以使人革其浮靡纎麗之習此其道之著於文章者也公之所以得此者豈偶然哉予聞公早有志為己之學自其家居時日取羣籍熟讀玩味以講求理性之藴及出而莅官稍暇輙手一編誦閲不少釋葢欲會理於心而履諸其躬宜其道之無往不著也使公得大用於時則其所以鬯宣皇仁而斧藻休光於無窮者又當何如耶夫何造物者鍾以至美而不使得以昌其施此士林之知公者猶不能不深太息也公平生所作詩文甚富然多不蓄稿公既卒其冢子六合司訓莊乃裒其僅存者得若干篇題曰省軒存稿欲刻梓以傳未就而沒今其嫡孫閩藩都事慶復謀捐俸以畢父志因持以示予俾為之序予初備員翰林時公方佐政秋臺恒竊仰公譽望之隆及予承乏督學西江公已致政家居又竊仰公風節之髙亦欲附名集中以寄平生景慕之私故為序不辭而并及其為政之大端俾後世讀公之文者得有所考以知公之為人也公諱翬字時升省軒其别號因以名集云

邵武府志序

邵武府志皇明成化初郡守馮公孜嘗修之成化末郡守劉公元復修之皆祖元陳士元武陽志畧及宋上官氏和平志而纂集者也論者謂馮志太繁劉志太簡繁則簡帙浩重郡人或不能盡得也簡則紀載濶畧文獻容有不足徴也今郡守夏公育材涖任之初亟欲周知其民情土俗因索而觀之深以論者之言為然思欲合二志以折其衷并續志所未登載之事以郡之當務尤有急於此者未遑及也既而薅剔奸欺撫摩凋瘵人心和而天道應五風十雨連歳大穰至是則郡政修舉罔有缺遺矣乃走書以重修郡志見委余以老倦不能事事固辭及公六載報政北上貳守陸侯懋昭又申公命遣冠帶義民上官祿奉書幣來莆敦請余又力辭公在京師聞之又托余郡守陳公志學及余友侍御陳君時周道意於余謂必欲一往以慰勤企既而公事畢重臨復遣郡吏朱大輔賫道途之費以申前請余感公情意懇切不敢終辭也遂囊書啟行至則合馮劉二志而櫽括増損以成書且隨事叙論俾可見之於行不徒為空言而已也故於山川則别其夷險以示防守之宜於户口則較其消長以騐教養之實於土田則稽其萊闢以行勸懲於陂塘則紀其廣狹以杜侵奪於賦税之徴輸則視歳豐歉而處之有方徭役之徵發則視産髙下而使之適均於風俗則明其美惡而使民知所因革於物産則著其利害而使民知所趨避於學校則示以古人為學之法於祠廟則示以邪正去取之辨於郡之官僚既類次其歴任之序而復表遺愛以示將來之勸於郡之人物既類稡其先賢之蹟而復著奸佞以示將來之戒此其大都也他凡郡之所有事無巨細莫不皆然雖詞意謭陋無足觀者倘為政君子採擇而施行之則其於郡之政治風化亦豈無萬一之助哉公以名進士拜冬官主事遷郎中歴知延平邵武二郡皆綽有恵政在民今復鋭志以成是編而為一郡資治之鑑則其恵政之流衍又寧有涯涘耶是役也陸侯及通守陽侯元用節推朱侯奎文皆有(闕)之(闕)而邵武縣尹姜侯桂効力尤多始事於弘治乙丑之三月凡十閲月而脱稿其發凡起例選擇去取則余不得辭其責而輯録讎校則鄉貢進士署邵武縣儒學訓導事何君欽實任之至於採詢事蹟(闕)問疑誤以及提督書人刻工而始終其事者耆民李軒亦與有勞焉

夀東洲居士佘公七十序

元氣之盛鍾而為人多康寧夀考理固然也然天下之人同生此時也同囿此氣也其間榮悴夀夭有不可以一律齊者何也盖養其氣與鑿其氣之不同耳譬之木焉其地勢均也其雨露亦均也而或牧之以牛羊戕之以斧斤則其氣鑿矣欲望其暢茂條達悠久而不變者不亦難哉以是而觀則人之夀考固一時盛氣之所鍾而亦必本於養之有其道也若今東洲居士佘公時濟其殆所謂得氣之盛而善養之者歟公生於永樂丁亥之歳當斯時海宇寜謐民物康阜盖極盛之會也其於天地至和之氣國家仁厚之澤所得多矣而其為人簡重慎黙謙冲夷曠復承厥考叔恭公徳善之懿季父叔炫公詩書之傳行義文雅蔚為一鄉之望則其平日之所養者豈不概可見乎且其二子以及諸孫或幹父蠱或紹書香皆魁梧雋爽克自樹立又有曾孫一人娟好靜秀如蘭茁其芽朝夕之間相與調其寒煖之節備其甘軟之奉怡怡乎其和也翼翼乎其恭也則所以適其口體娱其心志者又焉有不盡者哉夫行誼之美所以養其内奉養之偹所以養其外内外交養薰為太和則其所受之氣益渾厚而深固矣其所以躋古稀之夀享維祺之福者豈偶然哉古昔盛時凡天下之老五十養於鄉六十養於國七十養於學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九十使人受而天子又以時幸學或憲或乞言焉葢耉老成人典刑所在故其所以重之者如此也我朝法古為治敬老之意尤拳拳焉異時講明先王之制推擇天下之老而養之以示典刑又豈能外公哉仲冬之七日實公初度之晨其姪孫文勉偕其族人先期命工繪圖介予友陳君徴叙求言於其上將以是日為酒合樂髙會以慶之予故推本國家元氣之盛及公所養之備而并言之以為公夀且以告夫世之人使無鑿其所受之氣而同躋於仁夀之域也

芝田菊隐序

昔濂溪周夫子品藻羣花以菊為花之隐逸者嘗攷其理凡草木之花率多爭妍競吐於春夏長育之時而菊獨介烈髙潔不與他卉同其盛衰必待霜降草木黄落之後乃勃然秀發傲睨風露且其色鮮妍而不妖其氣芬馥而不媚有幽人逸士之風焉是以古之篤行堅操者無不愛之葢亦以其臭味之同也衢之開化有隐君子曰徐先生徳升世居邑之芝田讀書樂善不求聞達性好菊家居常植數百本當其時雨初霽春日載熙枯荄得氣新苗恣肥先生於是採杞為糧採菊為糗以饔以飱以介眉夀不知世間復有鍾鼎之富也及夫凱風自南枝葉日蕃翠羽繽紛緑隂團欒先生於是部竹編籬决渠引水載遊載息俯仰無愧不知世間復有軒冕之貴也至若秋氣既肅天髙日晶群葩競吐琢玉鏤金芬芬郁郁清氣逼人先生於是掇英泛酒折簡延賔一觴一咏以夕繼昕與世相忘而不知人事之代謝古今之往來也因扁其居曰芝田菊隠先生有子五人皆克世儒業其仲曰璧及其最季者曰愛俱登鄉薦第璧以進士乙榜積官福州教授予妻弟羅元吉其門人也稔聞先生愛菊之趣求予序之予嘗竊慨夫世媮俗薄天下之士靡然爭趨於富貴孰有玩情於草木之微以適其興者乎間有之則或種桃李或蒔牡丹芍藥日與歌姬舞女酣豢以為樂孰有能愛夫寒香晩節而相與周旋於枯槁寂寞之濵者乎今先生獨寄興於菊愛之深而樂之至非篤行堅操有同於菊者其能然乎予故樂為之言庶幾聞先生之風者貪廉懦立於名教不為無助也先生生三月而孤母夫人青年勵操敎育以底于成其髙風清節葢有所本云

夀貳尹林君七十序

弘治壬戌重九前一日致仕新會貳尹林君叔方初度之晨也葢至是君之夀已躋古稀矣是日君之子鄉貢進士與韶率二弟擊牲釃酒祭告先祠以答其敷祐之休退而畢會鄉縉紳之交遊於君者以侈其夀康之樂君少嘗多病艱於勞事及是舉酒觴客登降俯仰强健過少壯日衆咸嘖嘖歎賞以為君之暮齒充養有道而然亦髙夀之徴也遂相與賦詩為夀而命予序之或謂予曰林氏一門世有耉老蓋有夀種也自吾耳目所見聞者言之若君之曾大父元税使公夀終八十二大父贈春坊諭徳兼翰林修撰謙齋先生及世父太常少卿兼翰林學士贈禮部侍郎澹軒先生俱夀終八十七世父古愚翁夀終七十七父晚晦翁夀終八十一今其伯兄東谷翁夀己七十九從兄中書君夀亦七十二而君之夀又滿七十他日所至皆未可涯也非有夀種曷能然予曰是固然矣然洪範叙五福必以攸好徳為言則徳之云者又豈非獲夀之本乎林氏之徳言税使公逺不及知然觀謙齋之質直忠信表儀邦族澹軒之清文粹行表儀朝著葢莫非税使公之徳慶所鍾也古愚晚晦及東谷皆守分循理為鄉善士不沗於謙齋中書及君皆奉公守職克世其學不忝於澹軒一門祖孫父子兄弟徳善之懿薰為太和其所以同躋夀域而兼全諸福盖有不期而然者矣予竊以為夀之有種者實本於徳之有種也抑予又聞君自新會致事歸邑人贈之言謂其清戎伍而隠沒之弊除督糧儲而出納之蠧革嘗主邑政撫字有方而操履不茍則君之徳又有以及於民而為民之所樂矣詩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請以是為君今日之頌又曰以引以翼夀考維祺以介景福請以是為君方來之祝并繫以詩曰王母驂鸞下太荒廣成騎鶴參翺翔來向林家忠孝堂手持玉斚斟瓊漿薦以肉芝旨且香共夀哦松老仙郎君家作善天降祥一門盛事不可當靈椿堂上春無疆桂子堦前秋正芳從今呼吸日月光蟠桃結實取次嘗直看鳳雛毛羽長飛上阿閣鳴朝陽天祿榮分食太倉皇恩寵被頒龍章年年此日瑤池觴群仙結伴同徜徉

送平海衛學司訓謝先生滿考之京序

古之君子出而建勲植業於時者率皆文武兼備之士若周之尹吉甫以文武之徳成薄伐玁狁之功唐之裴晉公宋之韓忠獻范文正皆出將入相成討叛之績非若後世之士岐文武為兩途而不能相通者也肆我朝列聖相承重熙累洽而欲介胄之士皆從事於文爰命天下諸衛各建學立師凡衛僚之適子悉受業於學以俟承襲其庶子以及軍士之俊秀者悉令著録於學以教養之學成得循府州縣學之例科舉應貢列於庶僚以固我國家萬年太平之基甚盛典也平海衛學乃永樂辛丑從本衛指揮同知王公茂之請始建學設博士弟子員天順間復從莆人宋教諭叔昭之請許以莆民之旁近者附名於學其後以言者例許軍士充貢如州學之制繼又以言者例許月給廪餼不分軍民生但較其藝能之優者補之充貢亦如之至是學之政令悉如州學之制矣弘治乙卯司訓謝先生來莅學事上遵累朝所降制令下循提學所立教條行之以勤而持之以慎守之以嚴而濟之以寛九載之間學政修舉科目得人視昔有加其學雖濵海一隅而文物之盛葢與中州一大郡之學等矣初先生戾學時以王公首請建學其功不可無紀特立石刻文以示永久今其獻績之京也王公之孫昊方握印章率其僚屬請文於予以為行贈予喜王公祖孫能相繼以致重於學而先生又知所重而能相與以有成也因書此以復所請若夫陟明之典聖朝自有常制予不復贅先生名琚字伯珍廣之東筦人以春秋著録邑庠貢春官試優等而拜是職云

送侍御楊君左遷廣西藩省照磨序

晉江楊君思明以成化甲申進士拜南京江南道監察御史越三年仲昭以罪自翰林來評事大理因納交焉君為人醇厚恭謹平居無事温然春風和氣之襲人至義激於中則秋霜烈日凛乎不可犯歐陽子所謂氣剛色仁者君其有之去年秋因星彗之變君率同官上疏請黜南京諸大臣之骫法蠧政者語甚直用是人多睚眦之相與偵伺君之過兾以快其私己而果以事中君逮至京師將寘重法賴天子明聖察君靡大愆乃出君為廣西布政司照磨既拜命便道過南京挈其家以行時故人僚友咸祖餞江東門外因相與嘆惜謂朝廷得士如君當道者正宜扶持培植俾謇謇諤諤為天子司直之臣顧乃傾擠屏斥置之散地譬猶夜光可以照乘而以彈鴉干將可以斷蛟而以割雞為國家愛惜人材者果宜如是耶君笑曰是非知我者也君子居是官則思盡是職職茍未盡則心有不安矣向吾為御史也凡生民之利病政事之得失君子小人之用舍皆所當言舉天下之責而叢于一身吾寢食不安惴惴焉惟不勝其職是懼豈若今為照磨責輕而職易稱吾心忻然若重負之既釋為愈乎於是聞者莫不嘆君之言為知道而預卜其他日所至未可量也遂相與洗盞更酌以為君夀既醉有起而歌者曰蘭可以佩兮春雪痱之木可以棟兮秋風摧之昊天明明兮彼獨忍欺又有和之者則曰春雪有時而晞兮蘭載芳只秋風有時而息兮木載榮只昊天明明兮不逺伊邇因相顧大笑命仲昭執筆書之以贈其行

壯遊詩序

予友方君子亨學既成挾其藝以較於羣士吾黨之知君者莫不期其奪弧而先登也何抱璞三獻而知己弗遇人方有司是尤而君獨慨然曰吾之業未充吾未有以博其見聞耳於是益肆力於學今年春復以嚴君之命來省其伯兄子大君於揚之興化且將以收天下之見聞而發舒其志氣恢宏其文章也榖旦既差爰命僕夫笥書贏糧泝閩溪訪武夷歴鵝湖走江浙觀胥江之怒濤登鳯凰山弔宋之故宮載酒西湖酹岳武穆之墓北道姑蘓慨想泰伯虞仲之至徳延陵季子之髙風遂出孟瀆濟維揚以抵興化詠池塘之春草挹荆樹之清芬猶以為未也復泛髙郵浮大江以探金陵之勝訪六朝之遺蹤入都城仰觀宗廟宫闕之壯且麗歴覧廪蔵苑囿之富且大接其縉紳文物之盛其豪傑議論之偉凡天下之竒聞壯觀皆得之於此矣兹將别去祠部主事林君汝和率縉紳大夫賦詩以壯其遊而以首簡見屬曩予家食時納交於子大君甚宻君亦不予愚往來相好也觀其為人倜儻豪邁發於文章華来飄逸亦類其為人别五六年而始邂逅于兹見其辭氣韻度醇雅縝宻視疇昔不侔道所問學出其文章亦斂華就實竒氣蔚然予甚愛之是雖其天資之美有過人者而兹遊亦不為無所助也昔之壯於遊者無如司馬子長平生足迹半天下其文之峭拔紆鬱則得於龍門九疑奔放淵深則得於大江長淮弔沅湘之忠魂則其文感憤而悲激觀大梁豐沛爭戰之墟則其文沉雄而凌厲想齊魯之遺風瞻泰岳之尊安則其文典重温雅有正人君子之儀是其所以竒於文者以遊故也君之遊其亦子長之遊歟他日聞吾莆中文章有西漢之風者未必非君也於一第之捷烏足言哉君之伯父東軒先生揚秋濤於學海攬夕秀於詞林直泝秦漢而上魏晉以來不論也君歸試以所得者質之亦必為君擊節矣

送僉憲李君廷建之任浙江序

宣徳正統間家君子分教安成仲昭寔生於學官之寓舍及家君子九載滿秩去時已七八歲矣故安成大夫士凡遇仲昭率以鄉■〈尚阝〉子弟視之而仲昭於安成大夫士亦未有不瞻風采聆緒言者也成化乙酉冬仲昭偕計吏上京師獲拜少宗伯李先生於春官之署先生賜之坐問家君子之起居甚悉其故舊情意藹如也及丙戌春幸舉進士為庶吉士復與先生之子廷章同年同官廷章遇仲昭視他人特厚其情意盖不異於先生也既而仲昭官翰林以罪斥評事南京大理先生從子廷建君適為陜西道監察御史御史評事皆執法之司也故得朝夕繼見君恒於稠人廣衆中亟稱家君子之為人觀其情意又不異於廷章也當是時竊觀少宗伯先生之為人文章學問可以黼黻皇猷笙簧治道乃於未耄之年遽奉身而退譬猶瑤林瓊樹璀璨耀日而塵氛埃壒凛不可犯葢傑特人也繼而觀廷章華采秀發譬猶幽蘭芳桂翹英揚芬克世其業者也又繼而觀廷建君温厚闓鬯譬猶麗日和風見其可親而不可疎克昌其家學者也然而拜少宗伯先生甫數月遽請老而别交廷章未二載而仲昭南遷復相與為别廷建君盍簮曽未幾何今以大臣推薦擢浙江按察司僉事又將别焉嗚呼老成重望不得時親炙以示典刑故人良友不得日會晤以聆誨益其何能無介然於懐耶廷建君將之任其同官諸君子命仲昭為文贈之君平日行己居官彰彰在人耳目仲昭之言不足為重輕也特序平生辱愛於君之父子兄弟者書以歸之以道仲昭之私云

大理司務陶公挽詩序

南京大理司務南城陶公卒於官縉紳大夫之知公者咸賦詩挽之其子鈺持以求予序予於公之沒重有感焉序烏可辭憶景泰辛未先兄御史登進士第於公之族弟御史公為同年交最宻予時方垂髫獲拜於先兄之寓舘踰年先兄不幸以疾終御史公哭之慟又二年奉命按閩振肅之餘以先兄故首詣弊廬二子而存問焉予時方著録郡庠亦以故人稚弟屢進見辱教愛良多既而復命還朝以上疏按權奸忤旨出知山東單縣未幾亦以疾終予聞而哭之及予歌鹿鳴再上京師先兄故人亦時有存問者然求如御史公情意懇篤葢寥寥焉予於是益嘆御史公之不易得每一遇其鄉人輙詢其家以致予拳拳景慕之意始知御史公未第時嘗受學於公之門也意御史公之為人若此其所得於公之薫陶漸染者必深恒以未識荆為恨去年春予以罪自翰林遷南京同官於大理始納交焉公為人勤慎謙和與人交破崖岸徹城府其情意藹如也予因追思御史公之為人而以公之徳性騐之信乎其有得於薫陶漸染之深也嘗竊以為御史公不可復見得見如公者朝夕相聚首以聆誨益於心亦少慰矣孰意公遽棄予而逝哉嗚呼予受知於御史公未十數年而遽哭之及受知於公未踰年而又哭之人生幾何所知遇者幾何而凋謝之易乃若此其於情何如耶此予於公之沒所以重有感也遂因縉紳大夫挽公之詩而序之以道予哀且以洩予景慕御史公之私云公諱靖字子立御史公諱復字士亨皆晉大尉威公侃之後也

天海别意詩序

成化丁未秋蘭溪鄭君温卿分教閩邑庠己盈九載閩士之厚於温卿者相與張於鼓山之天風海濤亭以餞之酒既半諸君子感山川風景之不殊念朋遊離合之靡定賔主相顧黯然于懐因各即景賦詩以為温卿贈退復命畫史繪而為圖題曰天海别意而屬予序其上予受而讀之其於温卿文章學問之富莅官行己之善師生恩義之隆友朋麗澤之益皆道之詳矣自念迂疎無似平日辱厚於温卿不在諸君子下故於贈言不以頌而以規夫君子之道非一其要在有徳以為之本有文以為之華而已諸君子贈言而有取於天風海濤者固在於即景以叙情亦將朂其徳而進其文乎葢嘗觀之風者天之氣也在春謂惠在夏謂薫所以生育長養乎萬物者也在秋謂清在冬為寒所以成遂收歛乎萬物者也孟子曰聞栁下惠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聞伯夷之風者貪夫亷懦夫立惠之風其猶春夷之風其猶秋乎由二子之風進而求夫孔子之泰和元氣則所以畜其徳者至矣濤者海之文也其大者如雪山銀屋磅礴而洶湧文之雄渾奔放者似之其細者如翠羅文縠蜿蜒而淪漣文之紆徐委蛇者似之故皇甫湜論栁子厚之文而以秋濤為喻王三槐序曽子固之文亦以江湖之波濤為喻然豈惟二子之文為然哉由二子之文進而求夫六經之道則所以美其文者至矣嗚呼此不可與他人道之惟温卿可也温卿大父某先生領鄉薦分教祁門以學行著父某公舉進士宰靖江又以文章政事著則温卿得於家庭者有素矣靖江公方今勇退家居學者宗之温卿歸承教戒於獨立之下其進又未可量也近制庠序師儒凡發身科目者滿兩考皆得與會試温卿兹行適讎其文吾知挾其所有者以與天下之豪傑角後先譬猶驚濤駭浪倏發而驟至其孰能禦之哉儒者之道不白於天下久矣更三數年予於山林泉石之下聞有布春風於海宇而増吾道之光輝者必吾温卿也夫必吾温卿也夫

臨川陳氏重修族譜序

昔周武王封舜之後胡公滿於陳因以為氏聖人之澤無窮而子孫散處於天下彌乆益盛其居臨川者世逺譜逸莫究其所從出趙宋時有念九府君者自旴江之綿田徙居于邑之郭堆臨川之陳寔祖之九傳至志逺府君婿於同邑之荷溪因家焉荷溪之陳寔祖之由臨川而上泝於旴江世次逺莫能詳由荷溪而上泝於郭堆本支相承昭穆不紊其生卒墳墓與夫出處行治備載無遺葢自志逺府君修之其曾孫孔立公洎其羣從續之其五世孫今閩郡守自勉君復會諸宗派踵而成之其譜每以五世為一圖大槩倣歐蘇二公之法以世為經以人為緯縱之則某某父子也祖孫曽玄也衡之則某某昆弟也再從三從也一本衆支粲然如示諸掌而郡守君復以其所得褒封之勅弁諸篇端將鋟梓以示其族之來者間持以示予俾為之序予嘗歴觀譜之所載在郭堆則有曰彦明曰至剛曰球曰才榮曰希旦曰英龍曰鼐皆表然為時聞人在荷溪則志逺府君以秉禮廸徳開其源一傳曰世榮公是為郡守君之髙祖以恵利稱於鄉邦再傳曰從殷公是為郡守君之曾祖以學行重於儒林祖即孔立公其操履足以不墜其先父曰彦持公其徳善足以垂裕於後郡守君早承源委之學發為文章以取髙第敭歴中外籍籍有賢聲而其方來所至猶未可涯也於此可以見其先世植徳之厚衍慶之逺而郡守公亦可謂能亢其宗矣於戲兹譜之修世徳之所由以存也世徳之存家族之所由以盛也豈獨明本支序昭穆而已哉陳氏子孫尚益慎修以繩其武為兹譜之光

三山八謡序

古之君子徳修於己澤及於民而民多形於歌頌以美之考之三百篇若淇澳緇衣之類是已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咏歌之豈勉强而偽為哉先王之迹熄而詩亡若五袴之謡麥秀兩岐之歌亦往往襍見於史傳雖其所指與淇澳緇衣不同葢亦莫非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者也然上下千數百年間若是者亦何其寥寥廓絶耶此予於三山八謡所以美唐侯者安得不喜談而樂道之哉侯名珣字廷貴雲間人也早由進士知合州聲實並茂遂超拜南京秋官郎中尋擢福州郡守福州古稱三山寔為八閩要會之郡鎮守巡按以及藩臬諸司皆在焉最號繁劇侯典兹郡以勁直端誠事其上侃侃不少阿而其治民雖齊莊嚴肅凛乎不可犯而慈愛之意未始不行乎其間也凡郡之徴輸徭役必躬為區别俾輕重各適其宜民以事質於庭下立剖析而遣之吏胥毫末之奸無所售復以其餘力疏溝渠闢土地正量衡平市價凡可以興利去害者無不用心尤重學校敦教化既新郡學以棲學者復刻古靈陳先生教民之詞摹以示民俾知所向方至於臨事之際識見恒出人意表嘗有奸民冒為中貴人入閩按事一時大吏皆敬憚之侯獨燭其偽執寘於法隣郡有獄不能決者藩臬多以屬侯所至以公明見稱無間言也至郡六載凡庠序之士田野之民與夫市肆山澤之夫無不各安其業而歌頌作焉葢侯以通敏之才純正之學超邁之識清白之操而施於政事之間故其所以感乎人者如此歳九月侯將奏績之京郡之老穉相率乞留於藩省而不可得郡庠生李鐄翁璣張淮羅祐因相與采凡民間歌頌之辭稡為八篇題曰三山八謡以予知侯最稔走書來莆俾序以為侯贈予得而觀之其情悦以慕其音和以平諷諷乎有淇澳緇衣之遺意其與五袴之謡麥秀兩岐之歌葢並驅爭馳也非侯之政真有惠澤及人能致是哉予故推其本而序之既以告夫司銓衡者使進侯之秩以為當時之牧民者勸亦以告執史筆者使著侯之蹟以為後世之牧民者法云

○引

倡修林萬竹先生墓引

比聞鄉前輩仁化教諭林萬竹老先生魯瞻暨其子死節侍御史公祥鳯墓有水濕之患謹告鄉好古君子協為改葬者葢聞事固有叵測之變人孰無不忍之心以當時之橋梓相輝尚莫虞於今日使後世與草木同朽惡可聞諸鄰邦雖皇天后土之偶遺實仁人君子之興悼竊惟萬竹之風流文雅卓乎古今侍御之志節忠貞昭乎史册無是父焉有是子述其後益顯其先將謂丘山體魄之永安詎圖泉壤水濕之為孽行人睨而不視矧一本而同宗義士聞而欲摧葢曠世而相感兹欲設心以興事必須恊力以僝功行義量其所能不拘多寡捐財貴乎所樂無煩再三恭承天地之投艱仰副春秋之責偹此根本於天理民彛不容自己豈要譽於鄉黨朋友勉强而然風化所關斯文攸賴同志君子幸相與勉之

未軒文集巻二